口述:法鼓山社會大學講師林智謀
編整:邱淑華/攝影:李東陽
編
註:林智謀老
師同時也是荒野保護協會的資深講師,雖非金山人,但對本地生態的瞭解,令所有上過課的同學佩服無比。林老師很早就投入台灣全島的生態研究,對北海岸一帶尤
其熟悉,三年前因開始調查金山的水生植物生態,結識了不少金山朋友,在他眼中,金山就像一座寶庫,充滿著豐富、多樣化的生態。本刊將與林老師合作,推出系
列報導。
「山不在高,有仙則名;水不在深,有龍則靈」,對金山鄉民而言,這句話最能貼切形容出獅頭山的獨特性與重要性。
北海岸原本存在於海底,經過地殼的造山運動才被推出海面,並透過歐亞大陸板塊和菲律賓海板塊的擠壓,地底深處的岩漿,爆發噴出地面形成大屯火山群,火山
群係由安山岩石的熔岩及碎屑疊覆而成。而獅頭山雖然離大屯火山群尾稜很近,卻是獨立的山頭,完全未被火山覆蓋。而且因位處金山斷層的重要地帶,在山頂涼亭
旁的空曠處,還由中央研究院地球科學研究所設立了「地殼變動基準點」,因為台灣位於菲律賓海板塊與歐亞大陸板塊的交界,也就是環太平洋地震帶上,地震頻
繁,為了有效偵測地殼變動情形,便於斷層帶周邊設立地殼變動基準點,並每年實施GPS(全球衛星定位系統)測量,以記錄金山斷層位移的情形。
標高不到一百公尺的獅頭山,位於金山岬,呈東北西南走向,登高望遠,海天一色,東側海面是流傳著夫妻石淒美傳說故事的「燭台嶼」海蝕柱。右側不遠處野柳
岬與基隆嶼簇擁入海,左側是北海岸最寬廣的金山海岸沖積平原,聚落與田園交錯分佈,舖陳著先民開墾斯土的歷史記錄。視線拉回近處,金山灣岬以一種包容的胸
襟,在磺港漁港與水尾漁港左右相伴下,向著海洋伸展出優美的弧度。
可別小看矮矮的獅頭山,山上豐富的生態,可用「麻雀雖小,五臟俱全」來形容,無論是地質、植物、昆蟲、鳥類、藻類等,都在此孕育出豐富的生態系,在小小的
山區,構築成一個圓融的天地。
地
質篇
獅頭山所在的金山岬,因為受到板塊擠壓及東北季風和海水的不斷侵蝕,形成豐富的海
岸地形,岬下從神秘海岸平緩的海蝕平台到峭壁似的海蝕崖一段,海水純淨蔚藍,鄰近綿延數百公尺的金山海水浴場,沙質縝密,地勢平緩,與金山岬一柔一剛,相
依成趣。
海蝕崖與海蝕平台的形成,主要因為岩石下方長期受海浪擊打,在強大力道侵蝕下,岩
石下方逐漸被淘空,上方岩石失去支撐,便會從節理處切開、崩塌,造成海蝕平台及海蝕崖地形。
從水尾漁港穿過一線天,沿著神秘海岸一帶,不同於跳石海岸是由火山灰覆蓋形成,這裡
屬石英砂岩,形成於二千四百萬至三千六百萬年前,是全台灣最古老的沈積岩。
石英砂岩的硬度很高,甚至可以割傷玻璃,在陽光下會閃閃發亮,根據專家推斷,這些
巨大的岩石,
都是從大陸華南地區沖刷而來,當它沉積在海底下時,受到強勁海流的淘蝕,只剩下粗石英顆粒,內部的石英成分受到地下水溶解,像水泥一樣,在高壓高溫下,把
整塊石頭膠結得堅硬無比,最後隨著造山運動被推出海面。
這麼堅硬的岩石,為什麼還有大大小小被稱為節理的裂隙?裂隙的形成有些和板塊擠壓
有關,有些是
因為從海底抬昇上來後,乾溼冷熱的環境造成收縮的裂痕紋理。而岩石上所以會有紅、黃等花紋,是因為外來的鐵質附著,加上石內自身的鐵質成分被溶解氧化後,
鐵質較多處形成紅色,鐵質較少處形成淡黃色,至於有些黑色的紋路則是因為含有鈣質氧化的緣故。
除去岩石部分,整個獅頭山的土壤都屬紅土層,內含鐵和鋁,透過充分氧化,並經由好
幾十萬年的演化而成,土中並含有豐富的水分,利於海邊植物的根往下吸收發展,貯藏了充足的水分之後,以便度過乾熱的夏季。
冬季植物篇
站在水尾漁港的防波堤,抬頭望向獅頭山,可以明顯看到東北迎風面,由於風勢強勁,
脆弱的幼芽無法生長,只能長向背風面的一邊,好像被理了平頭似的,這種現象稱為「風剪現象」。
冬季可說是濱海植物的考驗期,尤其是海岸的迎風面,因海風夾帶鹽霧,普通闊葉林無
法存活,只有耐鹽植物才能生長,而且都長得不高,最明顯的代表是林投樹。
山頂背風面的空曠處,佈滿一年四季都生長的大花咸豐草(這和俗稱鬼針草,台灣鄉下
路旁常看到的
咸豐草不同),這種由養蜂人引進台灣的外來物種,長得比個頭矮小的海岸植物高,不僅擋住陽光,而且因花朵明顯,又是蜜源植物,吸引蝴蝶及昆蟲,有逐漸取代
獅頭山上原生植物的趨勢。
冬天上獅頭山,有些闊葉樹樹梢呈現枯萎,看起來好像枯死一般,那是因為不耐冬季溼
冷的環境,於是進入休眠機制,來春再重新甦醒,發芽生長。這也是植物和環境取得協調的一種生存方式。
不過,生命是很奧妙的,冬天雖然是大多數植物的休眠期,對一些海濱植物而言卻是一
年一度的春
天,像長在岩石間的石板菜,在惡劣環境下,反而一叢一叢地萌芽;長在闊葉木下的山菊和大頭艾納香,也在冬天綻放美麗的黃花;麥門冬黑色的果實也只有冬天看
得到。還有,海邊的藻類,每當東北季風一來就開始生長,夏天太熱反而消失。
海岸就像一個舞台,季節交替,不同的植物輪流上台當主角,賣力演出屬於它們生命中
最璀璨的時光。